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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

时间:2012年09月10日 11:27   阅读:次   作者:    来源:中华读书报     责编:mzh

俄国大文豪屠格涅夫在巴黎逗留期间,是法国著名作家都德的好朋友。他经常到他家去作客,给他的孩子送礼物,还一起到街头咖啡摊去喝土耳其式的黑咖啡,谈论文学。以写《最后一课》而被我们中国人熟悉的都德,在当时,也曾是左拉发起的《梅塘夜话》的六作家之一,是一位与莫泊桑齐名的人物。左拉在当时法国文坛,为扛鼎人物,他看中的作家,邀请参加同题创作,自然也是有分量的角色。

都德为自己家里有这样一位俄国朋友而高兴,还在《巴黎三十年》里,讲述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和文字交。讲述这位异国朋友怎么样地吻他的小孩,怎么样地在他的客厅里,如同家人般地亲密,谈笑风生。后来,屠格涅夫死后,都德无意中,发现屠格涅夫对他文学成就评价极低,说他是“我们同业中最低能的一个”,于是感到很伤心,很失落,好些天连咖啡馆都懒得去坐了,这实在是很扫兴的。

屠格涅夫先生也太瞧不起人了。

一个作家,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同行之间,当面的评价,和背后的议论,有时候是会大相径庭的。因为作家是不大容易钦服同行的,衷心说好,通常是不多的,而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乃至摇头,倒是不少见的。这位对都德阳是而阴非的屠格涅夫,当然是大作家,但都德也绝不是“同业中最低能的一个”。他的《最后一课》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沦陷区,引发了多少不想当亡国奴的人的共鸣啊!

问题在于作家看不起作家,可以说是世界性的一种通病。尤其在等量级的作家之间,彼此服气者,是不太多的。他们的思维方式就是:不能容忍别人比自己好,更不能容忍自己比别人差,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不足,永远挑别人的不是,总是以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总是酸溜溜的眼睛看待别人,从古至今,一直到文学新时期,到我们大家都健在的这个文坛,这种人从来是不乏见的,而且有愈来愈甚之势。

我们看到,在果园里,那些挂在树上的果实,无不透出大自然精心而又平衡的生态安排,让每一颗果实拥有一方属于名下的世界。它生在那个位置上,就注定了它是不可替代的,好也罢,不好也罢,它就是它,别人既不能奈何它,也无法改变它。嫉妒,它要生长,不嫉妒,它也要生长,总的历史走势,就是这样不停地前进着的。文学的生态平衡,其实也应如此。天地如此之广袤,空气如此之清新,阳光如此之充足,雨露如此之丰美,每一颗果实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这就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局面了。人们总是赞叹大自然,它之所以伟大,就因为有这份自由。

若是哪颗多事的果实,嫉妒得非要伸出头来,探出手来,管别人的长长短短;若是哪颗不自量力的果实跳出来,嫉妒得非要大家以它的意志为意志,再说些煞风景的话,做些煞风景的事,那就十分地败兴了。

我想起北宋时期的欧阳修,《宋史》称他:“奖引后进,如恐不用,赏识之下,率为闻人。曾巩、王安石、苏洵、洵子苏轼,布衣屏处,未为人知,修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被他提携的苏轼,《宋史》也称他:“一时文人如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陈师道,举世未之识,轼待之如朋俦,未尝以师资自予也。”也许正因为这种推己及人的精神,北宋文学才有大发展吧?

别人写得好不好,是别人的事,自己写得好不好,才是主要关心的事。

为文学计,宽容,善待同行,应该是排在第一的考虑。

鸡蛋碰石头

司马迁,一个堂堂关中汉子,血气方刚,凭什么像一头猪那样,被按住了,活活地给阉了,不就因为汉武帝那老匹夫,是他的主子吗?试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呀?当将他被宫以后,司马迁并没有在蚕室里一头撞上墙去,弄死自己,而是忍受着创伤的折磨,和比创伤更痛苦的羞耻,埋头在一车一车的竹简中,著书立说。

中国文人之怎么折腾也不死,实在是了不起的一种精神。正因为他存活了下来,中华文化宝库里,也就有了这部不朽的《史记》。

对文人来说,功名,财富,声望,褒誉,是暂时的,只有闪烁着你的睿智,活跃着你的思想,当然,还有流露着你的才华的作品,才是永久的。这也是软弱的中国文人,最终能够在精神上胜于强大的秦始皇、汉武帝、朱元璋、康雍乾那些统治者的原因。

司马迁也是好不容易才明白的。他在《太史公自序》里说到,也是在他《报任安书》中强调的,“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

他这种“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的“苟活”哲学,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欲以究天地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所以他“就极刑而无愠色”,“虽被万戮,岂有悔哉?”

虽然这种样子的“苟活”,缺乏最起码的抵抗和斗争,有点消极,尤其会被当下的革命青年瞧不起。若从大历史的长远角度来看,不死而且活着,应该承认,那倒是具有积极意义的行为。这种尽量使生命延长的做法,是以时间在我的优势,换取空间在你的劣势,绝对是中国文人的聪明之举。

拿鸡蛋跟石头碰,石头无损分毫,鸡蛋却是要粉身碎骨的,这是封建社会里的文人与统治者的相处之道。因为石头有一种磕碰碾压鸡蛋的嗜好,努力避免发生这种状况,便是智者的抉择。倘若鸡蛋完整地存留,孵化为鸡,鸡后有蛋,蛋后有鸡,如此往复,以至无穷。想到这点,也就欣欣然了。

石头,只不过是石头,永远定格在历史的那一章,那一节。作为鸡蛋的文人,也许碰不过它,但当历史掀过这一章,这一节,时间和空间便统统划归“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范畴里了。或许因为这点明白,先贤司马迁一定等到写《封禅书第六》,等到写那个老匹夫的完蛋,然后才如释重负地不知所终。

我想,这位中国文学史上的绝对强者,之所以要“苟活”下来,他相信鸡蛋最终要战胜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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