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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已值得庆祝

时间:2012年03月26日 11:21   阅读:次   作者:    来源:中华读书报     责编:mzh

中国达人秀首位总冠军,无臂钢琴师刘伟在他的自白录《 活着已值得庆祝》中用近乎幽默的方式表达了所有苦难,每个字都写在灵魂上。

没有人规定

钢琴一定要用手弹

“我正在想琴凳为什么是那样的,你用……”

“脚!”

“脚弹钢琴?”

“对!”

“我其实没有话要说,我想让观众听你说,你怎么能……匪夷所思……我们用手学钢琴都学很多年。”

“我觉得在我的人生中,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死,要么精彩地活着。没有人规定钢琴一定要用手弹。”

“我觉得包括我自己在内,包括我们三位评委在内,包括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家看看刘伟,听听他的音乐,就觉得生活中,任何的抱怨或者不满都应该没有了。”

20l0年8月8日,这段对话进行于我和高晓松老师之间。那天不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弹琴,那天也不是我第一次参加选秀比赛,那天更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将要面对波涛汹涌,那天对当时的我来说只是第一季“中国达人秀”300进24初赛的日子,是我在“达人秀”的舞台上第一次公开亮相。我怀着一贯淡定的心情来到演播室。早早地换上我老妈给我准备的干净的紫色T恤衫,戴好比赛号码牌,然后习惯性地躲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地方。这个习惯可能是来自于我没有双臂,所以许多人通常都会觉得我非常特别,投来无比同情的目光。等待表演,上台表演,完成表演,我只想做好我应该做好的事情。只是一上台三位评委似乎就对我用脚弹琴这件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大家就开始探讨练琴的艰辛,磨破啊,抽筋啊……看到伊能静老师充满母爱般怜惜的表情,我赶紧把这些都一笔带过,因为我觉得不必再渲染痛苦,正如我当时所说的,这只是我的爱好,我想做的事,我喜欢把它做好。

那天弹的是《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第一次听到这首轻快的曲子是在高中的时候,一次新年晚会前,和当时心仪的女孩约好一起去排练室练习唱歌。她早到了,便独自坐在钢琴前弹起了这首曲子,晚来的我听到旋律,竟站在门外不舍得进去打断。透过窗户,午后并不刺眼的阳光洒落在她和钢琴的身上,融化出一片温柔,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钢琴曲。在家自学钢琴时,我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这首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曲子,因此练习的第一首完整作品是它,弹奏出的第一曲完整作品也是它,第一次面对观众表演也是弹奏的这首曲子。

我不喜欢按琴谱上的节奏来演奏,而总是按自己内心的节奏来演奏。我觉得,音乐之所以称之为音乐,就是因为要弹出你自己的风格,因为每个人对音乐都有自己的想法跟看法。同一首曲子,我用来表达我的一些黯然神伤,但是有人就会想表达出一种希望。原作者克莱德曼营造的是一个很欢快的气氛,但是我觉得梦中的婚礼有喜亦有悲,我弹的《梦中的婚礼》就是比较忧伤的。音乐之所以能打动人心,就在于它的与众不同。克莱德曼的那种快节奏是在婚礼上呈现的一种场景,很欢快,很幸福。但是我觉得《梦中的婚礼》表达的是一种憧憬,它是对婚礼对爱情的憧憬,所以说带有一点点忧伤和一点点湿润的感觉。

这首曲子从练习开始,常弹常有新感受。因为每换一个舞台,都是一场新的梦境,在这场梦里,有人思考,有人动情。我依稀看到高晓松老师站了起来,走到周立波老师身后,离我更近了一些。我依稀看到三位评委都站了起来,现场观众也都站了起来……主持人程雷后来跟我说,我是他记忆中第一个让三位评委全体起立,让观众全体起立看我表演的选手。等我弹完站起身来,先是片刻的安静,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人把手举过头顶,很多人热泪盈盈。

那时我除了一直鞠躬,也不知道该怎样更好地表达,可是偏偏高晓松老师还要我自己来表达我是怎样看待自己用脚弹钢琴这件事的,他有点断断续续地说:“我其实没有话要说,我想让现场观众听你说,你怎么能……匪夷所思……我们用手学钢琴都学很多年。”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理解这个问题,我自己把他省略的那句话补充完整就是“你怎么能够匪夷所思地用脚弹琴?”没什么时间用来思考,于是我告诉他我一路走来的态度,也就是前面说过的那句让我一夜成名的话:“我的人生中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死,要么精彩地活着,没有人规定钢琴一定要用手弹。”

后来总有人怀疑这句话是不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确实是我之前的生活帮我总结出了这句话,但这句话也确实是当场电光火石般脱口而出的。这场比赛是我第一次亮相,也将决定我可以走多远,但是有比比赛更加重要的事,就是和三位评委的灵魂交流。一直很佩服高晓松老师的坦荡和潇洒,负责任和有情怀。前一阵子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酒驾案里,高晓松老师面对律师手里三份可以减轻刑罚的证据,决定放弃“无罪辩护”,放弃上诉要求减刑的机会,而且在最后陈述里他说“第一,我完全认罪。第二,我相信法律公正。第三,我相信法律也会维护一个犯罪人的其他权利。我希望传达给公众的就是,酒令智昏,以我为戒。”这样的做法只能用“纯爷们儿”来形容,敢作敢当,潇潇洒洒,这就是我佩服的高晓松老师,他在这个舞台上告诉我,“达者应该兼济天下”。

这是一个神奇的舞台,相信梦想和奇迹的力量,在这里我是被接受和承认的,很庆幸自己当初决定来参加“达人秀”,它让我更加精准地定义了“精彩”。每个人的人生趣味不一样,精彩自然就不能一概而论。我喜欢音乐,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收获鲜花和掌声固然是一种精彩,而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听一首让自己每一根汗毛都起立致意的歌未尝不是一种满足。

被拒不悲剧

娱乐至死也好,选秀至死也好,在登上“达人秀”之前,我也曾被拍死在国内某选秀比赛的沙滩上……

2010年开春,比赛蓄势待发,铺天盖地的宣传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有圈内的朋友鼓励我去试试,我就动心了。

老妈陪我从北京坐动车到了济南,这是离北京最近的赛区。一路上三个小时她都没怎么说话。她尊重我的选择,从我放弃高考选择音乐的那天起,她就不再执著于亲手描画我的人生,而是站在一旁,帮我研墨,可她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心还是被我每一次下笔而牵动着。老太太,还要这样操心费力多久呢?到我“落款”吗?

现在她又忧心忡忡了,眼睛对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树失神。在她的心里,儿子无疑是最棒的,这一点无需证明,他会赚钱、会做家务、会交女朋友,别人家的儿子能做到的,他都能,别人家的儿子不愿意做的,他也做。但她还是很担忧。在外人看来,她的儿子或许已经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了,而在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当年那个边打游戏边叫唤“妈,我饿了”的毛头小子。而不用多久,她就会陪着她的儿子去参加一个“大考试”,“考生”有成千上万,不知道考过了会怎样?就是明星了吗?如果考不过呢?那些评委会怎么说她的儿子?看着老妈的眼神放空,我的脑子里塞满了这些想法。

幸好,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到那儿以后发现我还是重点保护对象,他们还会把我当成“看点”之一着重宣传—下。本来我只想唱一首曹格的《背叛》就算了,后来导演要求我弹钢琴,还承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尽量满足。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还是个想为我挡雨的善意的屋檐?一起等着比赛的很多选手说,你这个肯定过了,这是个硬功夫,导演又重视啊,各种保我过的话就都出来了。当然也不止我这一个,私下还有“各色”传闻,真假难辨。

我上场之前,有一个组合唱了三首歌,要么“不靠谱”,要么“不着调”,评委还是很耐心地听完了,并给出了诚挚的点评以及具体怎么提高之类的建议。当时我想,还不错,挺能包容的,有胸怀。那天我还没太随意,专门穿了比较正式的衬衫和小西服,轮到我上场的时候,妈妈在后台默默地看着我。为了节省时间,按照惯例,很多人都直接进入副歌部分,我很自觉地这么做了,“紧紧相依的心如何say goodbye,你比我清楚还要我说明白,爱太深会让人疯狂的勇敢……”就这两句过后,就有评委问:“你会弹什么曲子?”好吧,我停下来,开始弹《梦中的婚礼》——陪我久经沙场的老友。感觉弹了没十几秒钟,就被评委的“谢谢”打断了——“谢谢你来到我们的舞台……”我俩从来没有这么被鄙视过。

说实话,那一刹那,我没缓过神来,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草草收场,当时我觉得我像极了被欺负的孩子,恰好妈妈还在旁边,那种委屈越加浓重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妈妈的怀里哭诉吗?大老爷们儿了,丢不起这个人。那一刹那的感情过去,我立刻恢复了理智。多大点事?说没事那是扯呢,心里一定会不爽,即便我已经百炼成钢了,钢还能导热呢,我的心怎么能不知冷暖呢?说这事有多大,那也还不至于。刚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评委对我有成见,这些微妙的感觉或许别人体察不到,但是我自己能感应。无所谓了,他也无非就是个路障,友情提示:此路不通。

两个月之后的一天中午.一个哥们儿打电话过来,非要劝我参加“中国达人秀”。后来这哥们儿倍儿执著,天天都给我打电话,跟我聊“达人秀”。 6月27号,我来到了中关村欧美汇大厦参加东方卫视“中国达人秀”北京赛区第二场海选。听说前一周举行的第一场海选中,评委团5个小时破纪录地发出了11张直通证,我猜导演组肯定崩溃了,但选手好像都对此充满了期待。我来海选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主评审沙溢,据说很有可能已被导演组撤换了,深表遗憾。

当天的场面真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听说我们那场海选有近120组选手参赛,但是全场一共只有5张直通证,所以这场争夺战虽然没有硝烟却有一股火药味。这次我弹的是2007年自己创作的曲子《希望》,希望一切顺利。我弹琴一般都是老老实实地看着琴键,很少看别人的反应,但是不用眼睛我也能够感受到那种肃穆的气氛,那种用心倾听的感觉。他们听我把曲子完完整整地弹奏了一遍,最后舜文齐宣布:“刘伟,你可以直接通过了。”说实话,当时我有点诧异,毕竟竞争那么激烈,评委那么严格。

想想自己一路走来,被拒绝也决绝,被欣赏也热烈,反正各种极端的感情我好像都经历过了。因为尝试的多,所以经历也多。人生是一个求极值的过程,人们记住的通常是你最精彩的段子,而那些平庸的经历本来就很少人关注,偏又有很多人忘记。现在大家给我贴的标签就是达人刘伟,“达人秀”冠军刘伟,谁会说某比赛淘汰选手刘伟吗?多给自己几次机会,不要怕被拒绝,有人拒绝就会有人接纳,有人讨厌就会有人喜欢,这世界上有天地、黑白、男女……他们相互对立又相得益彰,看似矛盾,又和谐而真实地共生着。

每个人的眼都是一种度量衡;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评分表;我就是我,世间绝版,限量发行,若有兴趣,值得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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